自从对面的楼房渐渐建起来,由于楼距近,渐渐增高的阴影就把我家的阳台笼罩住了,于是阳光速逝,恍若白驹过隙,总是一掠而过,我总觉得把握不住,所以通常都怀疑我家的阳台上是否能有阳光照临?于是下决心,要在一个休息日里把问题弄清楚。于是那一天里三番...
自从对面的楼房渐渐建起来,由于楼距近,渐渐增高的阴影就把我家的阳台笼罩住了,于是阳光速逝,恍若白驹过隙,总是一掠而过,我总觉得把握不住,所以通常都怀疑我家的阳台上是否能有阳光照临?于是下决心,要在一个休息日里把问题弄清楚。于是那一天里三番四次地往阳台上跑,为的就是不错过可能偷偷降临阳台上的阳光。终于,在下午两点钟至三点钟之间,阳光从楼隙间斜照到了我家的阳台上,然而我还是把握不住,注意力稍一涣散,还未感受到阳光的热力,它却已经走远了,又是抛下了一袭阴影。阳光就是这么难得,阴影却是挥之不去。想到如此,我不由得心灰意冷,突然就想到了日日没有多少好心情的生活,开心总是那么难得,而烦恼事总是抛而不完,接踵而来。阳台仿佛成了一个隐喻,要投出亮丽的视线总绕不过障碍。
我想,我这样整天地小心翼翼地等待,尚且把握不住那一闪而过的阳光,而阳台上的那几盆花草能展现一个怎样的未来?记得对面的大楼未建起前,对面是一片空旷地土地,每到下午,阳光就会毫无遮拦地照在阳台上,那时我总觉得那阳光太烈了,以至于竟有过希望对面能矗立起一座高楼,把凉爽洒下来。那时有时正好下午休息在家,每每总要拉一门帘来遮光,特别是在艳阳高照的夏天,有时还得开着空调才能在房内坐得住。不过又总有点儿依恋阳光,虽不敢走出阳台上与其亲密接触,却又总是时不时地撩起门帘来瞄一瞄它的模样。那时阳光也是在眼前一闪,白花花的,很充裕地洒在那几盆花草上,仿佛要把那几盆花草压下去似的。可是每次的一瞄,非但没看见花草低下了头,反而见其在看似毒辣的阳光中欣欣向荣。是的,阳光没有把花草晒死,花草反而长得更其葳蕤了。
我想,那时花草是容易把握得住阳光的,因为阳光几乎任其挥霍,所以要长得茂盛是不难的,只要耐得住热力就可以了。这就象一个出生于富裕之家的人要想有点儿成就其实不难,只要用一点真心付出就可以了一样。而今呢?而今的阳光却不是任其挥霍的东西了,简直成了难以把持的珍宝了,那么阳台的上花草还能把握得住阳光吗?是否,时间一长,就把持不住原有的劲力,要渐渐颓丧了呢?
带着这样的疑问,我又注意起那几盆花草来。现在时令上已是中春了,可是前几天还有冷空气袭来,所以我觉得万物好象还未完全从冬装里钻出为,都还带着些萧条的色彩。所以我看那几盆花草也还垂着几片半黄的叶子,好象了无生气似的。再加上那每日只是一闪而过的阳光,更让它们显得再没有绿油如滴的希望了。
所以我看它们也只是隔着玻璃门远远地瞅上一眼而已,注意的力度完全没有以前那么强。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,隔着玻璃门,我只觉得它们变化不大,除了那几张黄是叶子完全黄了,甚至落了几张以外,好象没有新叶长出来。我想,它们终究也只是凡物,如我一样,尽管整天地在那里张望着阳光,然而阳光一闪而过,它们也是把握不住的。毕竟万物生长靠太阳,太阳一闪即逝,它们能成长的光景也似乎不长了。
于是我又渐渐地疏远了它们,因为就如我对阳光抱不住希望一样,我对它们也不抱什么希望了。我不期望它们长得茂盛,不期望它们还长出鲜艳夺目的花朵,不期望它们还结出甜蜜迷人的果实,我只期望它们不速死。能如此而已,我已经满足了,毕竟阳光一闪而逝,能给它们利用的能量太稀缺了。
于是,仿佛过了许久,我都没有把门帘拉开过,因为我觉得我既然把握不住阳光,干脆就不看算了。更主要的是我真的不想看到那几盆花草死寂的模样。
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?反正是在一个不具特别意义的下午,我正遮着门帘却开着灯在看一本无关要紧的书时,妻子走过来怒嗔地说:“你钱多呀,大白天的拉着门帘开着灯。”于是一把将门帘拉开了。我于是漫无目的地朝门外瞅了一下,那情景竟把我惊呆了。由于已是下午四点了,我没看到一闪而过的阳光,但在楼房的阴影中,我分明看到阳台上有几丛绿色欲冲破那灰蒙蒙的色调。于是我熄了灯,抛下书直奔阳台而去。我蹲在那几盆花草前,喜悦之情不由得从心底里溢出来——阳光一闪即逝,而那几盆花草却不速死。非但不死,还长出了许多新绿来。看着看着,钦佩之情不由得让我爱抚地抚摸着那些难得的新叶,仿佛掌上捧着的都是一叶叶珍宝。
原来尽管阳光一闪即逝,而花草仿佛了无声息,但它们却是能把握得住的。它们是能在阴暗的角落把持得住寂寞与冷落,能把微薄的力量化作强大的生命力,生发出蓬勃希望的。所以我终于明白,万物生长不光靠的是太阳,还有巨大的耐心与坚强的意志。靠的是把微薄的能量吸纳,进而通过自身的酿造,转化成生生不灭的力量的那种意志。所以我终于明白,为什么石缝里能长出参天大树,深埋土下的种子为什么能钻出地面,而放在篮子里的土豆也能吐出绿丝来。
是的,除非人为的因素,其实没有哪一棵植物选择过它们的出生地,无论以风为媒还是以虫为媒,一颗种子落在了哪里,它都从来没有怀着对周围环境的怨怼,而只是怀着满腔的生发的意志与热情。是的只要是种子,它们就从不在意自己脚下扎根的是肥沃的土地还是贫瘠的戈壁,它们只知道自己的使命是生根,发芽,成长。活着就是努力地长好每一片叶子,不管风雨怎样鞭打,不管阳光怎样闪逝,不管寒暑怎样熬人,不管昼夜怎样劳神。是的,生命的使命与价值其实就是努力地毫无怨言地长好自己的叶子,尽量把绿色的欣悦带给别人,不管你的脚站在什么地方,也不管你的头朝向什么空间。
面对那几盆花草,我忽然觉得很惭愧,我不是常常埋怨自己出身不好吗,我不是常常烦恼自己的工作不好吗,我不是常常厌倦于自己的生活吗。我不是常常作一些无为的幻想,假设自己生命之初可以让我选择,我将不会选择生发于这里,而埋没了自己可能更辉煌的前程吗。我不是常常埋怨自己命不够好,自己现在过得一塌糊涂完全是因为命吗。我不是常常觉得生活给予我的阳光太少,而阴影太多了吗。我不是常常如此安慰自己:我的生命如此贬值,完全是因为我不能选择更好的基础呀。我攀不到高处,完全是因为我得不到同攀的扶梯呀。可是我却完全忽略了我竟没有攀登的意志与耐心呀。
其实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选择而在于创造,可是我竟连一棵植物也不如,只知道一味地埋怨自己的境遇,而忽略了自己可以改变境遇的能动性。我只知道埋怨阳光一闪即逝,却忽略了自己根本没有把握阳光的专注。
其实任何生命都能创造出属于自己而利于他人的价值,而这种创造完全不是看你是否站在闪亮的高处,而是在于你是否把握得住生命中一缕缕一闪即逝的阳光,将其吸收,通过自身的酝酿,生发成夺目的光芒。如果你只是把时间用在了埋怨阳光的吝啬,一闪即逝,那么你的生命涣散到埋怨的虚无飘渺中,全无价值。
套用一句名言:生命的价值不是看别人给予了你多少阳光,而是看你能耐得住多少阴暗却能为别人生发多少阳光。